明亮,沉静的双眼中映照的是一个倾斜,蹒跚的身影。在那了无声息的霓虹灯下显得格外的苍凉,冷硬。
《忠奸人》向我们讲述的同样是一个由两个人组成的故事,这个世界是属于这两个人的.然而情感和职业总是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无论是男女之间,还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矛盾铸就了一个复杂的人物性格,也使我们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凄楚与伤感.
这是一部带有一定悲剧色彩的电影.从开头到结尾,人们总是处在一种无形的惶恐中,因为主人公的生死不在他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他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活在一个痛苦的世界里.
不可否认的是,我们自己时刻都活在命运的岔道上,稍一不留神就会被捉弄.我们只能凭借我们的直觉去寻找正确的道路,但这又是曲折蜿蜒的,我们可能会绕了一个大弯才走到人生的颠峰,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得到属于自己的路,最后黯然消逝……
阿尔·帕西诺和约翰尼·德普,一个是潦倒不得志的黑帮成员,一个是打入黑帮内部的特工.职业的关系使他没俩走到了一起,更确切地说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彼此相识,殊路同归,一起走在枯冷的街角.
当阿尔·帕西诺饰演的莱夫蒂以"我的朋友"向其他黑帮成员介绍约翰尼·德普所饰的唐尼·布拉斯科的时候,他,一个活力充沛又沉着善变的年轻人;和他,一个落魄无奈,在黑帮底层摸爬滚打的糟老头便联系到了一起.莱夫蒂是个外表凶悍却内心儒懦的老头.他有自己的理想,梦想成为黑手党的骨干,但现实让他只能沉溺在自己的白日梦里.当那些上层头目从他身前经过时,他只能用仰慕的眼光凝视他们.而他所得到的,仅仅是无情的冷眼和尖刻的嘲讽.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几十年,但又始终得不到任何赏识,他萌生了去意.可这一道进来容易,出去难之又难!莱夫蒂爱看动物世界,爱自己的情人,有不错的厨艺,当然,他也时刻关注着那个所谓的"布拉斯科".
影片的英文名亦是"唐尼·布拉斯科".他真正的名字叫做"乔·皮斯通",但这名字我没可以忽略不计了.我们看到的这个人没有一点"皮斯通"的影子,留在观众脑海中的只有那个油头粉面,一身笔挺西装,脚穿棕色尖头皮鞋的"唐尼".莱夫蒂是如此亲切地称呼着他.他是在演一出瞒天过海的戏.结果,他瞒过了所有的人,他瞒过了小头目桑尼·布莱克;他瞒过了他的担保人莱夫蒂;他也瞒过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他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自己是正确还是错误,我们在静静地看,他在静静地做,内心却是浮躁不安.以前看到评论说他这个人物是因为“黑社会的生活似乎更适合他”,可我要说的是他并不适应这个世界,至少他不能也不敢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深度罪恶.那么是什么使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呢?是莱夫蒂,一个具有生活气息的黑帮成员何一个具有黑帮成员气质的卧底之间好象是有一种莫名的默契.他们的沟通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差异而存在问题,这差异是在逐步弥合中的.片中一共出现了七次两人一起座车行走在大街上的情景.两种情感的交融被缩小到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里,让人的视线更为集中.车内的情感不是一尘不变的,莱夫蒂从最初的怀疑到心存戒心再到毫无戒心并劝导,谈天,在最后甚至是发现疑点也不相信(感情胜过了理智).这一切的转变使两种情感趋向在一个情景单一但意识多变的空间里很快贯通在了一起.唐尼的态度也由一开始的试探到接受直到后来与莱夫蒂形同父子,让两人的关系如织如棉地铺展开来,并延伸至情感的高峰——莱夫蒂临死也不信是"唐尼"害了他.
唐尼·布拉斯科/乔·皮斯通在不经意中走进了一个他所不熟知的世界,结果他因为一个人而"温存"在这个世界里.他甚至把莱夫蒂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可以不回家过圣诞,可以不参加女儿的"圣餐",但他不能不去探望莱夫蒂那垂死的儿子.这是一种情感归宿,却又只能属于他们二人,是密而不宣的.这也是全片叙事的妙处所在.
在影片中,多次出现都市的景象。通过对都市的静态描写,整个世界的炎凉与冷漠尽收眼底。在迷幻而又冷酷寂静的夜色中,只有穿梭其间的车辆,没有人为之低泣,因为人们都习惯了。“唐尼”与莱夫蒂是这苍凉中唯一的亮色。在寒冷中,他们喘着气,嘴里吐出热气。这是一种暖气,它不带任何的光泽,却有着一种奇特的力量,仿佛是无声的交流,是气息在彼此心中荡漾。“唐尼”的上司却是另外一副嘴脸。他没能做到的只是按他们的既定程式办事交差,然后万事大吉。“唐尼”感受到的是莱夫蒂对他如父亲似的呵护。面对的却是上司们的冷酷。他一面在感受父爱般的温情,一面自己的人性又在被无情的残踏。社会准则同伦理道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个人在正常的逻辑世界里迷失了自己的情感归宿,但又在非正常的逻辑世界里重新拾起了那份对于人性的感悟。他到底是在迷离于工作,还是迷离在意识里呢?就他个人来讲,他在工作与生活中失去了平衡,但意识的深处仍旧保持着清醒。
影片中另一条线则是乔·皮斯通与家庭之间的关系。这里跟随他作为“唐尼·布拉斯科”这一身份与莱夫蒂情感线索的一条附线。对于他和家庭之间关系临近破产的因素,我们可以理解为莱夫蒂对其亲情关系的占有。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由于他的职业因素。特工、卧底的职业是异乎于寻常的另一种生存方式,是危险性极大的。但影片的主体还是危险中的双重情感刻画。即处于危险内的情感交融和处于危险外的情感冲突。而这一职业的不稳定性也注定了生活的无规可循。家庭的裂痕也就必不可少的出现了。“你越来越像他们了!”这是皮斯通的妻子盛怒之下说出的肺腑之言。她彷徨了,痛楚、孤独让她无法忍受,而丈夫那奇特(在她看来)的职业亦之她疯狂。皮斯通?唐尼?他也无法左右自己,他在莱夫蒂和妻子之间进行双重的选择,然而职业使得他难以得到答案。
不得不提到的是影片的导演——英国人麦克·纽维尔.他的《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为人所熟知.但很难想象他会拍出《忠奸人》这样的电影.其实,我们不难发现,《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与《忠奸人》同样表现了两个世界里的人的相互沟通.前者是两种地域文化差别的体现,后者则是两种意识形态的差异.在纽维尔的运筹之下,《忠奸人》迥异于其他黑帮类型片.我们甚至很难用类型片的标准去衡量它.它介于黑帮,警匪,文艺片之间,即影片讲了一个警与匪的动人故事,背景是黑帮内部,拍摄手法又带有明显的文艺倾向,这点从影片的开场便可了解到.影片的开场是一个对主体思想的概述,首先出现在银幕上的是约翰尼·德普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伴随着小提琴舒缓的节奏,映入眼帘(或者说是映入约翰尼·德普记忆)里的是城市夜景,黑帮聚会,阿尔·帕西诺的身影……节奏也由慢变快,仿若一幅幅老照片浮现眼前,更像是人物心境的写照。开头导演以一系列或平缓或激荡的照片剪切引入了全片的主导动机——关于两个人的内心交流。接下来才能算作是影片的正式开始。而开始的第一个画面依旧是德普的双眼。到了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德普的双眼缓慢闭上,一种前后呼应顿时产生了强烈内化的戏剧效果。纽维尔利用德普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用一睁一闭两种状态创造出了一个进与出的概念,并准确地传达出整部影片的立体思维:带有明确目的地进入这个世界,又在情感的夹缝和自责、内疚中走出这个世界。这双眼睛也是一个“视角”,是以它的视角去引导观者观察整个黑帮生活,因此,这双眼睛也是主体意识的体现。
在情绪与基调的处理上,纽维尔也显示出过硬的文艺片拍摄技巧。画面总是外表沉寂,内在却激荡不平。如片中几次车内场景的拍摄,看似沉闷,但由于剧情给观众带来的期待,使之更像是大战前的平静,潜藏着杀机和不安。在声效的处理上,也很好地把握了主次之间的关系。绵延的小提琴旋律总是处于画面之内,对人物的描写亦微妙、内敛,毫不喧宾夺主,使叙事语境足够内化。对于情绪的表达也是深入而不夸大,在人物内心冲突上做文章。片中莱夫蒂、“唐尼”和桑尼·布莱克在船上一段的叙述是影片的一个情绪亮点。莱夫蒂因“唐尼”投靠桑尼而郁闷寡欢。这一段对视觉和声音的处理都是笔调清单又沉重,通过两个环境(“唐尼‘和桑尼在一起时与“唐尼”和莱夫蒂在一起时)的对比,传递出人物此刻的矛盾心态,音乐声恰倒好处的响起也适时的烘托了莱夫蒂无比心酸与无奈苦闷的心情,让人不禁为它的没落黯然神伤。
在影片的整体叙事上,有点像另一部黑帮电影《巴格西》。似乎带有文艺片倾向的类型电影的叙事都是在淡雅朴素的整体风格里找到平衡点。本片的叙事依然未能脱离好莱坞传统的线形叙事,如走钢丝般的线索形式在清新风格的掩盖下不让人觉得十分生厌,但倘若剥开那一层遮掩的面纱,那它只是一个在好莱坞作坊里打造出的程式化作品,还是叙事流畅、情绪点分布秩序井然,还是老一套,即使是英国人做的也不例外,因为这毕竟是一部美国人演绎的好莱坞电影。另外,纽维尔在些许细节处理上过于僵硬化,这明显是由于题材所限,它也不是科波拉、斯科西斯这样有着丰富作者体验的导演。因此,它所营造的只是一个人性的空间,离“黑帮”二字还有一段距离。
最后要提到的是影片中两位主角的饰演者约翰尼·德普和阿尔·帕西诺的表演。约翰尼·德普在此片中的表现成熟、稳重,对人物情绪尺度的掌握分寸十足。正如前面提到的,它是个会用眼睛说话的人,在他的眼睛里,我们读到的是一个人极度矛盾的内心世界。自始至终都能从中得到某种提示。至于阿尔·帕西诺,实在是太精妙了。他演一千次老大却能给人一千次不同的感受。莱夫蒂的形象与迈克尔·科利昂等银幕黑道形象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个平民化的匪徒,而阿尔·帕西诺很自然、精准地平衡了非常人与自然人之间的关系。他在家时很难看出他是个黑帮成员。而只要他一在街头行走,一副落魄匪徒的形象就立刻征服了观众。令人难以忘记的是影片的结尾:不用任何音乐起伏,不用任何镜头的技巧转换,只要他的表演就足够了。此时,他接到了那个该死的电话,这是死神的召唤。他知道他会因“引狼入室”而被帮会内部惩处。在临出家门前,他与女友简单的告别,并告诉她,若是“唐尼”打电话来,就对他说他希望那个特工就是“唐尼”。之后,他正要走出门,又慢慢转身走进屋内,取下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零钱、手表、项链、挂件……这就是他全部的财产,虽然根本不值几个钱,但他还是留给了他心爱的女友,因为他爱她。他又伸头朝屋门口望望,生怕被女友看到,在确定她不在后,莱夫蒂又特地把抽屉开了一个小口,然后就转身,迈着蹒跚的步伐,一边捋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朝着那冰冷的门(枪口)走去——砰!一声枪响,阿尔·帕西诺用其丰富的肢体语言和传神的面部表情完成了对一个悲剧人物的特写,这不仅使约翰尼·德普在整部影片里精致的表演退到次席,也完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的传奇。
有些人,他并不值得尊敬,但他也许值得你去同情。当你同情之后,你才会发现他其实又许多值得尊敬的地方。就像莱夫蒂,他有梦想,而梦想会偶尔射入那空虚的心房,使他在刹那间令人陶醉,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片根据特工乔·皮斯通的自传改编。他在结束此案后和家人隐居起来。黑手党至今悬赏50万通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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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再一次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